“爸爸去哪儿？”这是如今正火的亲情真人秀电视节目，也是卢克-沃顿小时候常问比尔-沃顿的话。

　　“篮球场。”作为NBA50大巨星之一，篮球史上最有才华的球员之一，比尔-沃顿想不到不把儿子带上这条道路的理由。事实证明，他的选择是对的，尽管卢克的成就远不及父亲，但能在世界上最高水平的职业联赛征战10年，赢得两枚NBA总冠军戒指，且绝大部分时间在为湖人这样的豪门效力，这份职业履历表已经比大多数NBA球员漂亮了。

　　但老比尔从来没想过，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儿子篮球生涯的拦路虎――

　　“儿子去哪儿？”

　　“篮球场。”

　　“别去了好不好？算了吧。”

　　“不，我想再试试。就像你当年所做的一样。”

　　龙生龙，凤生凤，老鼠儿子会打洞。在比尔-沃顿的记忆里，三儿子卢克绝对是个打篮球的料。

　　“从小到大，卢克在球场上都表现出了过人的天赋。还是个孩子时他就统治了后院的篮球场，是四兄弟里最出色的一个；再大些以后便陆续赢得了大大小小各种比赛的冠军，”老比尔谈起这些事，总是滔滔不绝，记忆力比当事人卢克更要好，“高中联赛称霸南加州，NBA组织的三对三青少年冠军，南海岸对抗赛冠军……”

　　为了激励儿子好好打篮球，比尔-沃顿在卢克小时候，就将UCLA传奇教练，也是比尔的恩师约翰-伍登的诸多名言警句――如“金字塔哲学”――不断地写在儿子装午餐的袋子上。尽管小卢克总是一脸茫然地看着父亲，因为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些话是什么意思。比尔还不止一次对儿子说：“卢克，不要忘记了，爸爸用开拓者传奇球星莫里斯-卢卡斯（MauriceLucas，比尔-沃顿当年效力开拓者时的队友，二人联手夺得1977年NBA总冠军）的名字给你命名（Luke是Lucas的一种变体），你要好好努力打球，争取赢得更伟大的成绩才行。”

　　但实际上，比尔-沃顿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出口。比如，他盼望儿子能为一支洛杉矶的NBA球队效力――不是他曾经效力过的快船，而是紫金豪门湖人。

　　一方面，比尔的母亲格洛瑞娅在南加州住了几十年，看湖人比赛成了她最大的消遣，比尔为湖人的同城对手快船以及死敌凯尔特人打球，让母亲很不爽――过去几年，穿着卢克-沃顿的湖人4号球衣坐在电视机前看湖人每场比赛，成了老太太雷打不动的“功课”；比尔给母亲电话，还得时不时忍受对方突然来那么一嗓子：“湖人冲啊，卢克冲啊！”

　　另一方面，则来自已故的“湖人之声”、前湖人现场解说员奇克-赫恩的“预言”。1985年夏天，先后拜访了湖人和凯尔特人两支球队的比尔-沃顿，最终选择从快船跳槽到绿衫军，这一举动无疑让他成了湖人方面的眼中钉。奇克-赫恩最终选择用一种特别的方式，对“公敌比尔”进行了调侃。在为湖人制作的一部宣传片里，赫恩老爷子将当时只有5岁的卢克-沃顿收录其中：“哦！卢克-沃顿和‘魔术师’、贾巴尔联手，为洛杉矶湖人队赢得了NBA总冠军！”当时听到这番话的比尔-沃顿，只是觉得好气又好笑。但时隔许久回想起这事，他的想法完全变了：我的儿子为什么不能为家乡最好的球队效力？而当2009年总决赛结束，卢克-沃顿随湖人赢得自己职业生涯首个NBA总冠军后，老比尔专门翻出保留的录音带重新听了一遍，“奇克-赫恩简直是个先知，他在24年前就预言到了卢克夺冠！”

　　所以，当卢克-沃顿在2003年选秀大会上被湖人在第32顺位选走，老比尔立即成了湖人死忠也就不足为奇了。“这是一支具有超强影响力的球队，有职业体育史上最伟大的老爸（杰里-巴斯），有注定名垂青史的教练（菲尔-杰克逊），有实力非凡的队友……如果再有一个NBA总冠军，我实在想不出有比这更美好的职业生涯了。”

　　每年6月开打的NBA总决赛，常会赶上父亲节（每年6月的第三个星期日）。在老比尔看来，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父亲。“我以卢克为骄傲，他能在此时此刻为总冠军而战，而我还能和其他儿子一起共进晚餐，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？”

　　不过，卢克-沃顿的争冠运气显然比不上父亲。比尔前两次进总决赛，都如愿碰得冠军奖杯；卢克2004年总决赛以菜鸟身份初露锋芒，但湖人大热倒灶被活塞击败，2008年总决赛面对死敌凯尔特人，湖人在主场被对手上演惊天逆转，最终在客场惨败又输掉系列赛。儿子连续两次倒在终点线前的经历，让老比尔很是心痛：“我最希望的是能和他分享赢得冠军后的喜悦之情，而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失落后的落寞神情。”

　　“我的父亲在NCAA和NBA都赢得了不止一次冠军。他的队友和朋友，还有我，过去都分享到了他的胜利果实。如今，我希望自己能夺得一个总冠军，让他也来分享我的成功，”2009年总决赛开始前，卢克-沃顿说。

　　卢克很清楚，父亲付出了多少帮助自己圆NBA冠军梦。整个2008-09赛季，老比尔没有错过一秒钟的湖人比赛。卢克的手机语音信箱里，不时传来父亲的声音。“有时候他扮演对手的角色，比如说，‘我是卡梅洛-安东尼，我要面对你独得40分，将你们扫地出门送回家。’为了激励我，他还学着这些球员的常用垃圾话，”卢克笑着说，“有时候他会告诉我，把握眼前的机会是多么重要。无论比赛多么艰难，他都对我有信心。打比赛要全力以赴，不要有太多顾虑，总决赛也要当做普通常规赛去打就好。”

　　有人曾告诉卢克-沃顿，如果他能夺得总冠军，沃顿父子将成为NBA历史上第三对父子冠军组合。第一对达到这个成就的，是1947年随勇士夺冠的马特-古卡斯和1967年随76人夺冠的小马特-古卡斯；另外一对就是1975年总决赛率勇士夺冠的里克-巴里和随马刺2005年和2007年两次夺冠的布伦特-巴里。“我希望赢得一次总冠军，让我和父亲增添一段特殊的经历，”卢克回应道。

　　卢克-沃顿成功了。2009年总决赛第五场打完，当湖人球员在场内忘情庆祝时，老比尔的手机也收到了来自全世界的贺词，“言语已经无法形容我心中的感受。自豪、喜悦和激动彻底淹没了我，”老比尔说，此时此刻他的心才算彻底放下，毕竟NBA太多伟大的球员，终其职业生涯都没能登顶，谁也无法保证儿子卢克能成为NBA总冠军球队的成员，“卢克真的很幸运，他过去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天。”

　　“从现在起，我不会再在卢克的袋子上写伍登教练的话了，因为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其中含义，”老比尔开玩笑说，“今后，我会无比骄傲地写上‘卢克是NBA总冠军’。”

　　“杰克-拉姆塞在开拓者夺冠30周年纪念活动上所说的一番话，至今让我印象深刻：我爱我的球队，无论何时，无论何地，无论对手是谁，我们都要抓住眼前的机会。卢克，希望你能再接再厉，在这个总冠军的鼓舞下达到更高水平，未来赢得更多荣誉。”2009年总决赛结束后，老比尔在给儿子的信上，写下这样的期望。但仅仅一年后，他的想法就完全改变了。

　　2009-10赛季，湖人完成了卫冕大业，卢克-沃顿在夺冠次数上也追平了父亲。至此，沃顿父子成为NBA历史上夺冠次数最多的父子兵。考虑到其中还包含了一次连冠，一个总决赛MVP和一个赛季最佳第六人，沃顿父子兵的成就，恐怕未来很久都没人能赶超。

　　但此时老比尔考虑的，已经不是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，拿到比自己更多的总冠军了。

　　说到卢克-沃顿，那个坐在比赛场边侃侃而谈的资深解说员不见了，目光坚毅的蓝色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，铿锵有力的声音哽咽着说不出话。无论打球还是评球都习惯高昂着头的老比尔，面对采访记者只能低着头躲避对方的视线。“我真的不想让你们报道这件事，实在是……”这位在NBA圈子里叱咤风云几十年的大人物，看上去和一名普通父亲没有两样，“你肯定希望这个世界是美好的，人们都能活得很幸福，自己的孩子同样不例外。”

　　湖人达成两连冠的这个赛季，卢克-沃顿只打了29场常规赛，总共不过272分钟，主力位置彻底被刚刚加盟的阿泰斯特(微博阿泰斯特)夺了去。季后赛，卢克的场均出场时间进一步被缩短到6分钟。2010年休赛期，湖人又引进了锋线悍将麦特-巴恩斯――一切，都因为那该死的背伤。而这种痛苦，老比尔完全能理解，因为背伤同样是令其职业生涯失色的主要元凶之一，甚至因为旧伤难愈萌生过“不想活了”的厌世念头。“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愿意为儿女做任何事，只要病痛、坎坷、挫折和失落能远离他们，对于卢克，我想退役是他最好的选择，”老比尔动情地说，“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他痛苦不堪又继续坚持打球的样子，我不想他未来有任何闪失。”

　　“退役吧，儿子，篮球让人生充满激情，但它并不是人生的全部。”2010-11赛季，卢克-沃顿再次因伤休战时，老比尔认真地给儿子发了这条短信。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，性格和蔼，乖巧听话的卢克-沃顿，毅然拒绝了这个建议

　　“父亲的好意我知道，很显然，他不想让我重蹈他的覆辙。当年他非常不幸饱受伤病折磨，至今疼痛仍像恶魔一样挥之不去，”卢克-沃顿平淡地回应道，“父亲给我的建议是，健康比篮球更重要。但我选择背叛他的意愿，我要尽力做到最好。”

　　过去三个赛季，父子俩就“退役”这个话题讨论过不止一次，下面的谈话也屡屡被重复。

　　“你说我当年有没有听父亲的话？有没有遵循伍登教练的教诲？坦白说没有。但我是你的父亲，我知道什么对你是最好的。”在卢克-沃顿被湖人交易走后，老比尔的担心又多了几分，因为他知道不可能再有一支球队，比杰里-巴斯做老板，库普切克做总经理，菲尔-杰克逊做教练的湖人队，对儿子照顾得更好了。

　　“如果换做是你处于我现在的境地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
　　“我……但这不一样啊，我是你的父亲。”

　　“可我是我，我对未来的理解和你是不一样的。”

　　老比尔说服不了儿子，或者说他也不想逼迫儿子，因为他知道，卢克-沃顿是个有计划的人，他的确对自己的未来早有考虑。

　　2011年NBA停摆期间，卢克-沃顿没有像其他球员那样忙着去海外淘金，而是加盟了孟菲斯大学成了一名助教。当时外界对此非常惊异，但卢克说自己早有计划：“以前我确实没想过自己会干这个，但在我患上非常严重的背伤，甚至有医生告诉我可能以后再也打不了篮球，我开始反思自己未来该干什么。菲尔-杰克逊注意到我因为伤停神情沮丧，于是他让我参与教练组的讨论，让我进入到这个圈子。一段时间过后，我明白了，这可能是我职业生涯结束后的归宿地。接受（孟菲斯大学助教）这份工作前，我给许多人打过电话探讨，几乎所有人包括菲尔-杰克逊，都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，可以验证我能否适应这种生活，本该在海滩晒太阳的时候，却呆在训练馆里吹3个小时哨子。”

　　卢克-沃顿会复制“禅师”的轨迹，做球员饱受伤病困扰，以替补身份拿到两枚戒指，退役后成了一代名帅？许多人都觉得智商情商都很高的他有这个潜质。但老比尔另有一番见解，他觉得儿子继承自己衣钵，成为一名解说员也会干得不错。2009-10赛季伤停期间，因为洛杉矶当地电视台评论员米切尔-汤普森（1987年和1988年随湖人两夺总冠军，现勇士后卫克雷-汤普森的父亲）因家庭原因请假，卢克-沃顿暂代他解说了两场湖人比赛。已经说了二十年球的老比尔觉得，儿子这方面也继承了自己的天赋。

　　三年后，老比尔的预测抢先变成了现实：和湖人签下巨额转播合同的时代华纳电视台，聘请恢复自由身的卢克-沃顿担任解说员。不过作为父亲，老比尔的心并没有彻底放下，因为卢克-沃顿强调，这并不代表他已退役，“我还想继续打球。”

　　上赛季在骑士，卢克-沃顿出场50次，857分钟的上场时间场均3.4分2.9篮板3.3助攻的个人数据，都创下了近4个赛季最高。如今，他已经和湖人发展联盟球队联络过，希望能和他们一起训练，“整个休赛期我都在训练，是那种随时都能去NBA球队报到打比赛的强度的训练，只不过还没有电话打来，但我会继续训练。如果新赛季一直没有人联系我，到时候或许我会承认自己的职业生涯结束了。对我而言，反正也免不了坐在沙发上看湖人比赛，所以我选择试试这份工作，体验一下。做解说，因为这会是件有趣的事。很显然的我仍深爱湖人队，能在保持训练同时参与到这支球队的工作里也不错。万一真没人邀请我打球，我也没有荒废时间。”

　　这对父子，是因为对职业生涯的看法继续争执下去，还是就此开启另一段解说父子兵的佳话？卢克希望是前者，老比尔希望是后者。但只要爱存在，谁听谁的又有什么关系？

　　(编辑:木心树)